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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張(熱鍵:c)


人到中年,我時時感到自己像一個挑擔子趕路的腳夫,擔子兩頭都很重。






阮紅松 撰2007年3月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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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兩年前,父親在街上散步,被一個騎自行車的女工撞倒,摔斷了右大腿骨。自那時起,給他洗澡便成了我每日晚間的必修課。我感覺到,人越是年老,皮膚感覺越敏銳,洗澡就越不能馬虎。洗澡令人愉快,想必父親是深有感受的。這套功課,從準備到完成,大約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鐘。熱氣騰騰的廁所裡,溫度當在四十度以上。若與人言,只道是父親洗的是熱水澡,我洗的是桑拿浴。


  大約到了去年夏天,父親已經能扔下雙枴,憑一根單手杖幫忙走路了。那天晚上,我放下手中活計,照例準備赤膊上陣時,父親突然說:「今天我自己洗。」父親是認真的,說這話時帶著笑,但語氣並不十分肯定,眼中流露出試探、無奈、歉然,而又分明帶著幾分淒涼的神情。一股酸楚的眼淚突然湧上了我的眼眶,我強忍著沒讓它掉下來。父親視力極差,不會看見的;他的聽力也極差,我什麼都不必說,一如既往地只是履行自己的職責。


  「我自己洗」這句話,很久很久以前,我也曾大聲地對父親說過。小時候,父親肯定給我洗過澡,但怎樣洗的,已毫無印象。至今記憶猶新的是,那次在大河洗澡的情景。那時很多人說的洗澡,其實就是游泳。大概是七歲那年夏天,父親帶我去洗澡,河裡人很多,父親牽著我沿一處石階下河,水剛淹過他的膝蓋,卻已漫過我的胸脯,我浮起來了,開始拚命撲騰,父親緊緊抓住我的雙手不肯放開。我於是一邊撲騰,一邊大聲喊叫:「我自己洗。」無奈父親不但不鬆手,反而開心地大笑起來,笑得我莫名其妙,撲騰變成了掙扎。因為我感到了屈辱和憤怒。


  「我自己洗」這句話,兒子也對我說過。兒子從小就喜歡我給他洗澡,因為可以邊洗邊講故事,邊取笑逗樂,滿廁所歡聲笑語。兒子也怕我動作太快,說是一快就癢,且笑且躲。有時笑聲變成了尖叫,他媽媽就吼:「你兩爺子在瘋啥呢!」不知不覺間,兒子七歲了。有天洗澡前,他突然對我說:「爸爸,我自己洗。」愣怔之間,我發覺兒子是認真的,除了羞澀外,他已經萌生一種朦朧的自立意識。我知道,為人之父者,已到了應該鬆手的時候。


眼淚終於落下來,滴在父親的肩上。他不會感覺到的,搓擦著父親瘦骨嶙峋的身軀,我彷彿看到裡面那顆已發生過多次梗阻的心臟,還在頑強不息地搏動。那膽囊中的結石,到底有多大?有多少顆?能不能有朝一日突然化去了?我想看看前列腺肥大到底是怎麼回事,為什麼男人到了中老年大多遭受這種病的折磨?可是我什麼都沒能看見,眼前只是一張樹皮一樣的臉,和一段枯樹般彎曲的身軀。

  洗好澡站起身來的時候,父親突然打了個趔趄,被我緊緊抓住雙臂,也就在這一瞬間,我明白,我的雙手也是決不能鬆開的了。


  前天給父親洗澡時,我出的汗卻明顯地比去年多。畢竟人到中年,我時時感到自己像一個挑擔子趕路的腳夫,擔子兩頭都很重。但不管是頭頂烈日還是刮風下雨,不管是身強力壯還是力不從心,我都得走下去。當然,許多年後,我也會變得雞皮鶴髮,疾病纏身。到那時,怎麼洗澡?卻是個未知數。想到這裡,我總是在給父親洗澡時,將目光投向正做家庭作業的兒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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